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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爆身份（第2页）

姜子牙正在与杨戬、金吒等人商议粮道布防，传令兵仓惶入内，附耳急报。姜子牙持着令旗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白眉下目光骤凝。他抬眼，先看向杨戬。

杨戬站在沙盘旁，身形似乎僵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睫都未颤动，只是周身的气息，在那一刹那冷了下去，沉了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收紧。

金吒则是直接愣住了，他心神震动，手里的地图卷轴“啪嗒”一声掉在沙盘边缘。他猛地扭头看向帐外伤兵营的方向，又急急转回来看向杨戬和姜子牙，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碧云？李姑娘？哪吒的箭？

哪吒不在场。他今日轮值巡哨远营。

帐内一时死寂。只有炭盆里火星细微的噼啪声。

姜子牙缓缓放下令旗，目光扫过帐中神色各异的几人，最后沉声开口，是对传令兵，也是对帐内所有人：“妖道吕岳，阵前乱我军心，胡言乱语，不必理会。加强戒备，以防偷袭。”

这是最标准、最稳妥的应对。否认，定性为敌方扰乱，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话能堵住众人的嘴，却堵不住各自心底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

金吒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挪动，就想往帐外冲，想去伤兵营问个清楚。却被身旁的木吒一把死死攥住了手腕。木吒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对兄长摇了摇头，眼神严厉：此刻绝不能妄动。

杨戬依旧沉默。他早知道李玥寰的身份，吕岳的指控，于他而言，并非新闻，却是将一切彻底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转圜余地的引爆。他担心的不是“碧云童子”这个身份，而是这个身份被公开后，将会引发的、他几乎无法控制的连锁反应——师门的质询，同门的侧目，尤其是……哪吒。

他抬眸，看向姜子牙。姜子牙也正看着他，老丞相的目光深邃，带着探究，也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那目光在问：杨戬，你知道多少？

杨戬避开了那道目光，微微垂下眼帘。他知道，自己此刻任何多余的反应，都会成为指向李玥寰的利箭。他必须比磐石更稳。

“师叔，”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似乎听不出更多情绪：“吕岳此举，意在扰乱。李姑娘于伤兵营救治之功，有目共睹。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加固城防，以防吕岳借此机会施展其他毒计。”

他将话题从“李玥寰是谁”拉回了“吕岳要做什么”，这是缓兵之计。

姜子牙深深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只道：“杨戬，金吒，木吒，你三人各守其位，未有军令，不得擅离，更不得与那吕岳有任何接触。此事，我自有计较。”

“自有计较”四个字，说得缓慢，却重若千钧。谁都明白，这件事，绝不会因为一句“胡言乱语”就轻易揭过。

帐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了，稠得让人呼吸艰难。

而此刻，伤兵营中，反而异样地平静。

李玥寰正在为一名高热不退的士卒施针。吕岳的声音传来时，她捏着银针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针尖刺入穴位，捻转，提插，行云流水。只是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两片沉静的阴影，那阴影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迅速冻结成更坚硬的形态。

该来的，总会来。

马氏几乎在李玥寰完成最后一位伤兵换药的同时，便自棚后阴影中无声转出。她今日未做任何乔装，脸色是连日焦虑与此刻惊怒交织的苍白，眼里的急火几乎要烧穿那层惯常的、用于示人的温和釉彩。

“他怎敢——”她压着嗓子，声音却像绷到极致的弦：“吕岳这厮！他这是在把你往绝路上逼！在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这处营帐来！”

李玥寰正用一块素布擦拭捣药的石臼边缘。布是旧的，洗得发白，擦过粗粝石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动作不疾不徐，将石臼里最后一点残渣抹净，又就着旁边木桶里的清水冲了冲手指。水珠顺着她瘦削的指节滚落，在泥地上砸出几个深色的小点。

“算不上绝路。”她开口，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事务性的考量：“身份是层迟早要破的窗纸。我与哪吒之间那么大的因果横在那里，就没指望能永远捂着。”

“你……”马氏胸脯起伏，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阐教最重根脚来历！一个‘死而复生’的截教童子，还是死于他们三代弟子之手！他们会怎么看你？姜子牙会怎么处置你？杨戬他——”

“杨戬早知道。”李玥寰打断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那块素布慢慢擦干：“我是指，我是碧云童子这件事。”

她抬眼，看向马氏：“他最初接近我，一部分原因便是察觉了我的‘异常’，后来……我就自己跟他说了。”

马氏愕然，随即眼底掠过更深的忧虑。杨戬知道，却一直隐瞒？感觉阐教内部要有架吵了。

李玥寰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马氏。药棚滤下的光线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她的眼睛在暗影里显得格外深：“吕岳今日阵前喊话，目的很明确：恶心西岐，揭我的底，制造混乱。”

她顿了顿：“但他选择公开喊出来，而不是暗中密报截教同门，或直接以雷霆手段拿我问罪。为什么？”

马氏沉吟：“他……或许只是逞一时之快？报复你破他瘟丹？”

“有可能。但更可能的是，他并不真正在乎‘碧云童子’是谁，他在乎的是‘有人破了他的法’，让他失了面子。”李玥寰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大祭司，你现在最需要确认的，不是生气，不是担心我，而是——吕岳本人，是否已被‘转化’？”

马氏瞳孔微缩。

“他是截教有名有姓的外门高手，地位远非寻常弟子可比。申公豹若要在截教内部布网，吕岳这类人物，是极好的‘节点’，还是需要谨慎避开的‘变数’？”李玥寰继续道，眼神锐利起来：“你设法确认。如果他未被转化，那么……”

她停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近乎冒险的决断：“那么，他或许是我们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最有分量、也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的截教高层弟子。”

“你疯了？”马氏下意识反驳：“他刚把你架在火上烤！”

“正因为他在明处放了这把火，我们反而有了接近他的‘理由’。”李玥寰逻辑异常清晰：“他好奇是谁破了他的瘟丹，他认出了碧云童子，他当众揭穿——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个人’的动机和认知上。

如果他不是申公豹的‘傀儡’，那么他的行为就有独立意志，有情绪，有破绽。他对申公豹的计划知道多少？他如何看待近期截教同门前赴后继送死、以及云霄蹊跷殒落之事？这些，我们或许能从他那里，撬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