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出门,他们已在路上。晨雾微茫,朝霞映洪湖。”季洁的声音渐高,像拨开了厚重的雾。杨震眼前晃过那些无数个并肩出发的清晨。季洁总是比他先到办公室,泡好两杯热茶,雾气氤氲里,她低头整理案卷的侧脸,比朝霞还柔和。洪湖岸边的菱花,他们多年前夏天蹲点时见过,白嫩嫩浮在水面。季洁说“等案子结了,摘点回去煮菱角”,后来案子破了,却忙得忘了这茬。“菱花初放,鸡啼三声天亮。桨声咿呀,茶香花香书香,一船理想,云在湖心荡漾。”歌声里裹着点江南的软,却又透着股韧劲儿。王勇在旁边轻轻跟着哼,想起那次去洪湖取证,租了艘小渔船。季洁晕船晕得脸色发白,却还攥着笔录本不肯松手,说“别耽误了时间”。“改天换地,连镰刀斧头擦亮,于无声处一声惊雷炸响。”这句陡然拔高,像警笛划破夜空,季洁的眼神亮得惊人。杨震的呼吸漏了一拍——那是他们捣毁跨境贩毒团伙那天。凌晨突袭时,破门的巨响就是这样的“惊雷”,季洁第一个冲进去,制服主犯时,手臂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却笑着说:“拿下了”。“汗可流血可淌,生死可放一旁。披荆斩棘向前闯,一切因为信仰。”她唱到“生死可放一旁”时,目光在杨震的腰。那里现在还有疤,是三年前留下的!杨震的喉结滚了滚,伸手碰了碰那道疤,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周围的喧闹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季洁的歌声在包厢里回荡,像一股暖流,淌过每个人的心底。孟佳没了往日的咋咋呼呼,手里转着空杯,眼神里多了点敬佩;李少成坐得笔直,像在听命令,嘴角却悄悄抿出坚毅的弧度;郑一民端着茶杯,望着窗外,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那是几十年刑侦生涯刻下的印记。“啊,山可移,海可填,敢换日月新装。初心犹记红花坊,一切因为信仰。”季洁的声音里带了点颤,不是紧张,是动情。红花坊是他们分局门口那条老街,每次案子破了,他们总去那里吃碗牛肉面,老板知道他们是刑警,总多加点牛肉。那碗热汤的温度,就是“初心”的温度。最后一句落下时,她的目光依然锁着杨震,眼底闪着水光,却亮得像从未被乌云遮过的太阳。包厢里静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震耳的掌声。王勇甚至激动地拍红了巴掌,“季姐!这歌被你唱活了!”季洁放下话筒,脸颊微红,刚要坐下,手腕却被杨震轻轻攥住。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薄汗,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唱到‘一船理想’时,是不是想起洪湖的菱角了?”季洁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里的光更亮了,“是呢,还没来得及摘。”“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去。”杨震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语气笃定,“摘完菱角,再去红花坊吃牛肉面,加双份牛肉。”“好啊。”季洁点头,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旁边的孟佳凑过来,挤眉弄眼,“啧啧,俩人心照不宣啊?刚才那眼神,黏得能拉丝!”季洁的脸更红了,杨震却难得没反驳,只是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对着众人举起杯,“敬信仰,也敬我们。”“敬信仰!敬我们!”所有人的杯,碰撞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懂,季洁歌声里的“在路上”,不是一句空话。那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坚守,是汗与血里泡出来的默契,是无论多暗的夜,都敢捧着火种往前走的勇气。而身边有彼此在,这条路,再长再难,也走得踏实。季洁的歌声余韵还在包厢里荡着,杨震端着酒杯的手没动,目光落在杯壁上那圈淡淡的水痕上。信仰二字,重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穿警服的人心里。他想起这次案子里那个落马的副局长,曾经也是在警徽下宣过誓的人,最后却把警服穿成了藏污纳垢的幌子。喉结滚了滚,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饮料。还好,身边有季洁,有六组这群人,他们的信仰,还像淬火的钢,没生过锈。“郑支,陶组!”孟佳突然站起来,手里挥着点歌器,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我们小辈都献丑了,您二位是不是也该露一手?”郑一民刚端起茶杯要喝水,闻言差点呛着。他瞥了眼杨震,嘴角抽了抽——本来是来看这小子出糗的,没成想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他唱歌的水平,跟杨震比也就五十步笑百步,当年在分局合唱《团结就是力量》,他把“向着太阳”唱成“向着月亮”,被笑了整整一年。“我来。”陶非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得像他审案子时的语气。,!他从季洁手里接过话筒,指腹擦过残留的温度,起身往包厢中央走,“唱首《刑警之歌》,给咱们自己,也给所有在一线的兄弟。”孟佳手快,已经点好了歌。前奏像奔涌的河,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劲儿淌出来。陶非站在那里,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脊背挺得笔直,像他每次带队出任务时的模样。“追上天,潜入地,邪恶凶顽,无所遁形。警徽在胸,重任在肩,黑夜里,我们是醒着的星。”他的声音不似季洁那般清亮,却带着股碾过砂砾的粗粝感,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狠劲。杨震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眼前晃过陶非带队抓那个连环抢劫犯的场景。寒冬腊月,陶非在通风管道里爬了半个钟头,出来时浑身是灰,冻得嘴唇发紫,却死死攥着嫌疑人的头发,眼里的光比探照灯还亮。“汗湿透,衣不悔,伤痕累累,笑说平常。百姓安,万家亮,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样。”“伤痕累累,笑说平常”这句,陶非的声音低了半度,却更戳人心。王勇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疤——那是抓持刀歹徒时被划的,缝了五针。陶非当时拿着纱布给他包扎,说“这疤是勋章”。此刻听着歌,他忽然觉得,这道疤确实比任何装饰都体面。:()重案六组之我在原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