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纪检组的办公室在七楼,窗明几净,绿植摆得恰到好处,空气里没有那种熬夜的烟味,只有淡淡的茶香。
但这并没有让坐在这里的人感到轻松。
沈听澜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水,和一封拆开的信封。
信封是那种质感很好的米白色纸张,上面印着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抬头。
“看看吧。”纪检组长坐在对面,语气听不出喜怒,“远洲那边递过来的。”
沈听澜拿起那几张纸,目光扫过。
——“关于省厅缉毒总队在执法过程中存在过度执法、干扰企业正常经营行为的投诉函”。
措辞严谨,条理清晰,列举了“未经法定程序多次盘查物流车辆”“无端进入企业办公区域滋扰员工”“对合法公益项目进行污名化暗示”等几大罪状。
每一条后面,都附上了具体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几张她带队在远洲大楼前、在冷库里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讲究,全是侧面或者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不速之客正在蛮横地闯入一个井井有条的现代化企业。
“拍得挺好。”沈听澜放下信,“看来他们监控室的人没闲着。”
“这不光是监控。”纪检组长点了点桌子,“这是律师团的手笔。他们要的不是和你讲道理,是要程序上的说法。”
“他们说你没有搜查令就去翻人家的冷库日志。”
“我当时是联合检查组。”沈听澜说,“有药监局的文书。”
“药监局只负责查药,不负责查系统后台日志。”纪检组长看着她,“你越界了。”
“如果不越界,我就看不到那条被删改的记录。”
“但那条记录现在不能作为合法证据。”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郑铭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脸上挂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温和笑容。
“老郑来了。”纪检组长点了点头,“坐。”
郑铭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沈听澜一眼,叹了口气:“听澜啊,我早就跟你说过,大企业那边,得讲究方式方法。”
“远洲的法务团队在省内是出了名的难缠。”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他们现在不仅是投诉,还要申请行政复议,甚至威胁要起诉个别警员滥用职权。”
“起诉谁?”沈听澜问。
“你。”郑铭放下杯子,“你是带队的,这锅只能你背。”
“那就让他们起诉。”沈听澜语气平静,“法庭上见,正好把他们冷库里的东西一起拿出来晒晒。”
“你以为法庭是你家开的?”郑铭皱眉,“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这种行为就叫‘有罪推定’。一旦舆论闹起来,说公安机关打压民营企业,这顶帽子扣下来,谁都保不住你。”
“那您的意思是,”沈听澜看着他,“让我停下来,给他们道歉?”
“道歉不至于。”郑铭摆摆手,“毕竟我们也是为了工作。我的建议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沉,“你暂时回避一下远洲这条线。”
“回避?”
“对。”郑铭说,“这封投诉信现在已经送到了厅领导桌上。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保护你,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再出现在远洲的视线里。”
“哪怕是那个康复医院?”沈听澜问。
“特别是那里。”郑铭语气加重了一点,“那是远洲重点打造的公益样板,市里领导都去视察过。你昨天带着那个温顾问去,还用了残联的介绍信,这事儿做得太糙。”
“人家现在咬定你是‘冒充其他部门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