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梦见他了。
她与许逸此生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此后一整天,莺哥儿紧锁房门,赶走所有奴仆,她在想,从哪里搞到何宴的罪证,说来这两年只见属实是消极怠工,零零散散收拾的,也没什么能一下子扳倒他的东西,但身为何宴小妾亲口所陈证词应该不错吧。
何宴和尹贤芳实属一路货色,什么私吞土地、买官卖官、滥用职权、滥杀无辜,这种一般官员多多少少粘上一两条的普通罪证,大家是见怪不怪,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
莺哥儿想得脑袋疼,在自己收集的一众证据中翻找良久,最后颓废坐在地上。
以何宴的地位,能动他的,无非两人:尹贤芳和皇帝,皇帝,让皇帝生气的,动了他手中的权利。
莺哥儿枯想许久,脑中忽而一道灵光闪过,她想到了!
只是,要取到证据,她需去何宴书房,这个事,若放在以前,轻而易举。
放在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她不日即将滚蛋的的情况下,非常困难。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爱你
看来只能杜明去做了。
莺哥儿想好了,万事俱备,只等何宴来找自己。
可从下午等到夜深人静,何宴都还是不知所踪后,她实在扛不住,想要先眯一会,下意识地她拍了拍枕头,目光落到空荡荡的床里却登时清醒。
何宴为人挑剔矫情,睡得枕头高度特定,不能太高更不能太低,嫁过来后,莺哥儿每次入睡前都要用手拍一拍枕头,看看高度是否合适。
现在她讪讪蜷缩回手,想着以后要改掉这个坏习惯,以后也不会再有何宴了。
不敢睡得太实,连续几次惊醒后,她接连打了几个哈切,没有再睡。
听杜明说的三天为限,明天就是第四天了,他今夜定会来找自己。
窗响了,却是一身黑色劲装的杜明从窗口跳进来,轻盈如一张纸,落地的瞬间,猫着的腰挺直,登时如同修长青竹,莺哥儿属实佩服信王,锦衣卫指挥使何宴的府邸,三步一明哨,五步一暗哨,杜明却次次出入如无人之境。像杜明这般人才,信王都能收入麾下任他驱使,这皇位他不坐谁坐,简直是非他莫属啊。
杜明歪头看她。
莺哥儿无奈看回去,正要说话。
杜明忽然立起手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她噤声。
莺哥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道淡淡人影印在窗纸上,莺哥儿吹熄蜡烛,待到好一会儿,窗外响起轻轻脚步声。
莺哥儿长舒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被杜明捂住嘴巴,她下意识要挣,只见杜明努头往外看,那人又回来走了一圈,随后再慢悠悠离开,脚步拖沓得很有特点,是早些年和人打架斗殴而瘸了一条腿的厨子牛二,因为长相丑陋,一直没有娶妻,因此看府中女孩儿,全都一视同仁的色眯眯,想着他半夜来自己房前……
莺哥儿想着,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心底里是有悲凉底色,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好像眼前是即将暗淡的路,她偏要趁着光亮多走几步。
待确定牛二走后,她取来准备好的证据交给杜明,低声细细交代一番,杜明随意翻看几张,瞳孔不断放大,再看她眼神就不一样了,好像在惊奇又像再后怕。
“这些虽说有问题,但……”杜明咂咂嘴,低声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莺哥儿喉头发干:“你可知道,吴苏?”
因辽远之战,同唐灼并肩作战,英勇无双的,战后连生两品,现任辽远总兵的悍将吴苏,他又什么问题,杜明以不解的目光望着她。
莺哥儿胸口像压着巨石,她知道,一旦自己说出去,再就没有回头路。
“你去查一查,何宴的书房暗格,在左边柜子第三排第二格,使劲按下去,他们的关系,不简单。”莺哥儿眼似黑曜石,没有一丝光亮。
杜明仿佛被巨大惊喜砸中,意味深长点点头。
莺哥儿眼中酸涩,但她最终没有流泪。
何宴方姗姗来迟。
莺哥儿竟有些感动,她觉得何宴的确对她是情深义重的,竟然选择在仕途和自己之间犹豫这么久,实属不易。
门开,何宴身着深蓝色衣袍,衣摆处纹白鹤图案,手里拿着个深色木匣子,不大,莺哥儿纳闷他这套衣服眼熟得很,原来是三年前,在江西客栈他穿过类似的。
他几乎没怎么变啊,莺哥儿细端详着迎面走近的何宴,感慨道。
这两年的虚与委蛇,很多时候,莺哥儿看着他,眼里心里却没他,现在莺哥儿只是呆呆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