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离开京城,已是万幸。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奔波筹谋几十年,也不过是黯然离场,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老天偏偏无数次嘲弄他,在他觉得唾手可得的时候,又从他面前夺走。
他抬起头,恋恋不舍地将天上那轮月亮印在脑海——永宁的月色,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一生执着,终化作一声叹息,再无迹可寻。
第95章番外五挚友
二十年前的晋国,并不像现在这般繁荣昌盛。这片大陆北部沙漠,东部瀚海,西部苍野,南部蛮荒,只有中部十分有限的地方才适合休养生息,发展民生。
朔国占据着绝大部分的有利资源,晋国的地理位置并不是最好的,而且被北燕、朔国、西凉联合压制,国力翕弱,夹缝求生,已有多年。
从高祖时代开始,便暗中筹谋着反击,奈何实力悬殊,周边小国各有打算,无法团结一心,导致各国依旧在朔国的威压之下苟且偷生,毫无尊严。
那时西凉偶有进犯,莫远峰身体抱恙,暂无法主持战事,二十岁的沈镜檀主动请缨,皇帝大喜,当即下旨准许他即刻赶赴西凉,主持战事。
他是整个永宁城最出挑的少年郎,出了名的斯文儒雅京城贵公子,往日里提笔研墨的手细长白净,握起剑来竟然也有几分凌厉。
沈镜檀离京时,永宁的百姓沿街相送,看着那一双双满含着期盼的眼睛,他垂下眸去,一挥马鞭,远去的马蹄声渐渐隐没在飞扬的尘土之中,少年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有什么好送的呢?这样积贫积弱的国家,是断没有希望和未来的。仅仅只靠一人就想反转时局……可笑,别做梦了。
他也只是厌倦了京城的沉闷压抑,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沈镜檀带着亲卫随从,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了莫远峰的营寨。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不容乐观——莫远峰被细作下了蛊,当即一睡不起,昏迷至今。军队群龙无首,即使是莫远峰的心腹,也无法越权。
对于这个从京城空降而来的年轻男子,大多数人虽表面上恭恭敬敬,事实上,心底却总存着几分不信任。许是皇上不想管了,随便派了个毛头小子来胡乱指挥,不命丧于此就算他运气好。思及此,大家不由得对沈镜檀又有些同情,毕竟,谁愿意被人当成替死鬼呢?
沈镜檀对于其他人的想法并不是全无知晓,只是他从不想去分神在这些事情上。西凉人骁勇善战,且十分熟悉丛林地形,他们的营寨易守难攻,再往深处攻打,吃亏的只能是晋国。不仅如此,他们还精通苗疆蛊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中招,千万不可轻敌。
“营寨里没有人略懂此术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实力这般悬殊,要怎么和西凉对抗?
“沈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年头,好人家的谁来当兵啊?兄弟们能认得几个字就算有文化了,哪儿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是啊,本来日子就苦,当了兵还能赚点军饷有口饭吃,这几年天灾不断,地也没法种,要饿死人啊。”
“西凉人诡计多端,阴邪得很,在下说句不中听的,沈大人别动气——看您一副书生模样,想来也没打过仗,遇着他们,可得当心些。”
这种事用不着他们提醒,沈镜檀心中蔑然,面上却还是笑意温和:“多谢提醒。”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当晚半夜,就有一伙西凉人摸了进来,意图捉拿主帅,最先进去的那个刺客被沈镜檀当场砍下了头。
剑上淋漓着鲜血,沈镜檀穿着素白里衣,手指微微颤抖着,眼角都飞起了愤怒的殷红。
有人匆匆前来禀告:“沈大人,他们朝丛林深处逃了。”
一群废物,连营寨的门都看不住,竟然能让刺客摸进来,莫远峰怎么带的兵?沈镜檀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下令:“追。”
莫远峰倚老卖老带兵涣散,可沈镜檀来这儿,不能只是击退敌军便罢,这么多年来,建立在朔国忍辱负重之上的可笑平衡,该让他来撕开一道口子了。哪怕……哪怕要付出代价。
沈镜檀带着一队人马,循着刺客逃窜的痕迹,朝密林深处追去。黑蓝的天际,一轮明月稳稳地缀在上面,静静望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他们追了半个时辰,林织愈密,连月光都被挡了开来。林子里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沈镜檀喝了一声,他们停了下来。
那伙刺客的踪迹就停在了这里,地上的脚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前方的路面干干净净,不像有人踏足过的模样。沈镜檀皱了皱眉,正思忖着是何原因,站在他身前的士兵忽然胸口被尖利的匕首刺了个对穿,ròu体破裂和血液喷溅的声音在暗夜中极为清晰。
那把匕首,正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