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张嘴,啊了两声,沙哑难听,像粗粝的砂纸狠狠磨过耳朵。
“钟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兰复扯开一个笑,眼睛却没有弯起来,“听说在死之前忏悔过去,会减轻一些痛苦呢。”
“在下有的是时间,来听您讲讲……钟向晚的故事。”
月上柳梢,虫鸣渐起,兰复从房间出来,轻轻阖上了门。仆人刚好办完事赶来,问道:“小大夫可是结束看诊了?”
兰复笑了笑:“让钟大人好好休息,别去打扰他。”
仆人的神情几不可见地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兰复被送出大门,坐上了来时的马车,直到车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他才敢松出一口气。
当年他母亲含冤沉河,在那个偏僻愚昧的小山村,兰复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他像只流浪狗一样,被人轻贱嫌弃,连冷饭都讨不到几口。冬天到了,他又冷又饿,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从前母亲逼着他背的方子都已模糊不清,可他脑海里有一段文字却越来越清晰。
全村人都用一口井打水,实在是方便得很。他想起那晚所有人的凄惨死状,心里感到十分快意。可是当han风刮过脸颊,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多年后的今天,他再次杀人,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关于钟向晚的过去,他来之前不是没有做过猜测,只是他恨,恨自己竟然猜中了。而他身无长物,只有这一些浅薄医术,勉强能帮她出口恶气。可是……可是终究太迟了。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口,胡震已在一旁等候接应,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兰太医,这是皇上的亲荐信,您收好,到时相里将军一看便知。”
兰复接过信,对着胡震道了声谢。胡震对守城士兵做了个手势,城门缓缓打开,马车在深浓的黑夜向前驶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玉芙宫内,钟向晚从床上惊坐而起,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走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连跟她道个别都不肯。
卫语卿坐在桌边十分无所谓地啃着苹果:“他说要等功成名就,再回来见你。”
一个军医功成名就,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兰复这根本就是不想再回来了吧?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这么绝情……不,他是对自己失望了,钟向晚这么想。
“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你呢?”卫语卿咔吱咔吱咬着苹果,那声音听在钟向晚耳朵里实在心烦,“你就像我之前一样,撑起钟家,不好么?”
“你放心,我可不像江风潜那样坑人。”
钟向晚失魂落魄地窝在床上,那双艳丽的眼眸都失去了神采。卫语卿看着这样的她,想起第一次见钟向晚的时候。
比起繁复的女装,她从小便喜爱穿男装,整日里各种淘气,让卫镇山和卫奕鸣操碎了心。好在他们从没有规训过她,也没告诫过她应当成为什么样的人,她的童年时光自由自在,毫无束缚。
十一岁那年,有一回她跟着卫奕鸣上街,人潮拥挤,二人走散了。反正就在京城,她没着急去寻卫奕鸣,反而悠闲自得地在街上随意逛了起来。
有人跟踪,她感觉得到,兜兜转转了好几条小巷,卫语卿一个没注意,被前后堵截,包抄在其中。那时她还年少,打不过十几个壮丁,被打晕了装在麻袋里扛回了钟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钟向晚,带着毒蛇般的美艳,眼里空无一物。那些家丁兴冲冲解开麻袋向她邀功时,钟向晚面色一变,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没成年的也敢带过来,你们怎么办的事?”
“还有,这明明就是个姑娘。”钟向晚眼中的嫌恶溢于言表,“还不快给我扔出去!”
她那时或许是想保护卫语卿的,可半路上却被钟子显截了胡。当她得知这件事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钟向晚又急又气,钟子显手段狠,花样多,常常折磨得人去掉半条命。他行此恶事之时不允许有人打扰,钟向晚无法,只得当机立断,寻了个湖就往下跳。
如果钟子显还有点良心,就该先来救自己的女儿。女儿……哈哈,钟向晚自己都想笑。哪有这样的父亲?哪有这样的父亲?母亲早逝,她从小便受他折辱,在他身上失去的,钟向晚只能变本加厉地从别人身上讨回来。
她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如果落次水能救得了那个女孩,她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这条贱命来到这世上,应当有些用处才是。
身体不断下沉,从水底看去,水面上波光粼粼,碎金浮沉,真是漂亮极了。湖水包裹着她,拖拽着她,钟向晚感到越来越窒息,甚至呛了好几口水。
正当她绝望之际,有一个人破水而入,向着她游过来,托起她的腰腹,奋力